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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章 撐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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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乾元殿離開時, 皎皎還有些恍惚。

從歸衡離開後,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恒帝。

曾幾何時,歸衡需要她帶著才能見到妍貴人, 如今卻反了過來。

玉秋嘴上不說,但眉宇間始終攏著一層輕愁。

她尚且如此, 公主該有多難受?

軟轎裏毫無動靜, 她只要一想公主可能正在咬著袖子不出聲地哭,心裏就酸酸的難受。

然而,軟轎裏。

皎皎唇角彎彎,像對待什麽難得的珍寶, 輕輕打開信封。

她鼻子很靈, 早就聞到一股甜香, 又捏過信封,此時便伸手進去,胸有成竹拿出一小塊油紙包著的硬硬的東西,小心翼翼拆開。

是一塊糖。

皎皎把糖塊拆開, 含在嘴裏,滿嘴都是奇異的清香,甜蜜之外, 叫人整個人都為之一清。

這味道她第一次嘗到,應該是西南那邊的特產。

說來也怪。

只是一塊糖而已, 可是糖漿化在舌尖的瞬間,歸衡離京這段時間,她壓在心裏全部的不安和惶惑, 好像全都隨著這提神醒腦的芳香慢慢消散。

小公主雙眼彎彎,露出一個極其甜蜜的微笑,將糖塊壓在舌下,珍而重之地拆開歸衡寫來的信,極其舍不得地一行行慢慢看起來。

溫皇後也在讀信。

寫給她的信和給恒帝的自然不是一個途徑送來,可發的更早,收到的時候也差不多。

她皺著眉,心煩意亂:“說什麽西南毒蛇最兇,結果連個一輩子沒出過帝京的小子也弄不死。沒用的東西。”

溫皇後想了半天,最後還是決定去恒帝處探探。

也不知那小子查出什麽來沒有。

她到乾元殿時,恒帝剛看完折子,坐著飲茶打棋譜,聽她來了也很耐煩,叫她坐下。

因為歸衍侍疾不利的緣故,溫皇後已鮮見恒帝這樣的好臉色,便猜到必然是西南那邊有好消息傳來。

果然,恒帝帶著點笑意告訴她,歸衡的差事辦的很是妥當,除猛獸、放糧草、撫民心,事事周到,何旌傳信說隱州一帶無不嘆服天威。

“臣妾就說老五是個最穩妥的孩子,難得第一次出去便這樣靠得住。”溫皇後笑道,“只有何小將軍有信麽,老五可有信來?”

恒帝瞥她一眼:“自然也有。不過除了說事外,只是些些請安的話,並沒什麽特殊的。”

他點點頭,對歸衡的不邀功顯然很是滿意。

……看來那小子是沒有發現端倪。

但沒想到,他第一次辦這樣大的差事,竟然完成得這樣漂亮。

溫皇後一時也不知自己是何心緒,深深吸了一口氣,待要再說些什麽違心的誇讚,恒帝忽地又道:“唔,老五還送了些能入藥的東西來。”

溫皇後就勢問道:“是什麽?”

恒帝點了點桌面,意味深長:“是蛇。”

溫皇後心裏一跳,吞吞吐吐道:“可欽天監說,翼火蛇沖撞天子,對您的身子不好……”

“朕也想過這個道理。”恒帝點點頭,“不過太醫倒說蛇膽的確有用。”

溫皇後看著恒帝,忽然靈機一動。

“這就是了。”她柔聲說,“既然蛇妨天子,那殺蛇取膽自然對您龍體有利。看來欽天監之說,所言不虛。”

恒帝像想到了什麽,手指在桌上輕點,不發一言。

溫皇後壯著膽子繼續:“既然欽天監說的有理,那麽為了龍體康泰起見,皇上最好還是要聽信一些。”

恒帝看著她:“依你說要如何。”

皇後笑容溫柔,一字一字,說的妥帖:“臣妾特意問過,說蛇乃純陰之物,既然妨害天子,那末陛下便要留意,少去些湖邊廊下之類陰寒之地。”

她頓了頓,垂下眼:“還有,最好少見女子。”

恒帝聞言便輕嗤一聲:“這麽說,朕今天也不該見你。”

溫皇後便道:“臣妾承蒙天恩,封了皇後,坤和宮的中正之氣自然壓得住。其他人卻不同。”

她放軟了聲音,一手輕輕搭上皇帝的手:“皇上知道,臣妾不是愛拈酸吃醋的人。一切都是為了龍體著想。”

恒帝半閉著眼,說:“你是想說,讓朕不要見柔嘉貴妃罷。”

溫皇後便點了點頭:“楊監副說,星象分野正落在甘露宮。”

恒帝默然不語,半晌才道:“這話不用你說。”

這段時間內,他原本也不打算再見柔嘉。

他喜歡柔嘉,是喜歡她嬌嫵厭媚,知情識趣,一點小脾氣也是可愛的,尤其床笫之間。就像征服一匹野馬,偶爾有些顛簸,也是情|趣。

因為他心知肚明那野馬並不會真的將他摔下來,也抗拒不了他的駕馭。

然而前些日子,他精神稍好一些,就在西暖閣要拉著柔嘉歡愛,對方卻膽敢拒絕。

嘴上當然是說著保重龍體之類的話,然而比起溫皇後,多年以來備受寵愛的柔嘉演技差的出奇,敷衍意味不能更明顯。

恒帝這病久久不愈,他心裏本就已經壓著一股火,好容易想在她身上重振雄風,她竟然這樣不懂事。

還是她發覺了什麽?

恒帝心中不由對自己的身體更深深懷疑起來,又不敢隨便拉個宮女來試,怕墮了威風。

他看著顯然有些忐忑的溫皇後,重重地點了頭:“朕便依你的,身體大好之前,誰也不幸就是。”

溫皇後松了口氣。

恒帝仍舊翻他的棋譜,溫皇後偶爾替他添一添茶,兩人一時無語。

過了片刻,溫皇後才又想起來一事:“差事辦的差不多,老五是不是也該回來了?”

恒帝又翻過一頁:“嗯,應當已經在路上了。”

歸衡等人的確正在回京路上。

北上照舊是坐船,不過比起順流南下,要稍微慢一些。

阿禮去前頭找船工問了問情況,便來回稟:“總還要十來日的功夫。”

歸衡臉色蒼白,輕輕按了按眉心。

阿禮便道:“殿下先休息,待他們將飯做好了,奴婢再叫殿下起來。”

為了早些回京,他們日夜兼程,好容易上了船,能安生躺下休息片刻。

歸衡點了點頭,阿禮便放下門簾,靜悄悄退出去。

這船比起平日恒帝出巡的大船要小許多,故而也顛簸一些。歸衡幾日沒有安眠,船身一蕩一蕩,耳邊是平靜的河水聲,很快視線就漸漸模糊起來。

然而他眨眼之間,眼前景象又逐漸清晰。

他仍舊躺在榻上,身邊傳來細碎的動靜,像是有人在輕手輕腳地褪下衣衫。

歸衡僵著不能動,直到身邊柔軟地凹陷下去,鼻端嗅到甜甜蜜蜜的牛乳香氣,他才無可奈何,側轉過身。

果然對上一雙清澈的圓眼睛。

歸衡看著小公主近在咫尺的小臉,一時不敢發出任何聲音。

他這樣只盯著人不說話,皎皎反倒不滿起來:“哥哥怎麽不理我?”

歸衡喉頭艱難地滾動一下,應她的話,染上幾分沙啞:“皎皎太好看,哥哥一時看呆了。”

他輕易不肯說這樣的話,只是此時看著小公主容色攝人的面孔,覺得偶爾說說真話也無妨。

小公主嘟起嘴去拉他的手,將修長手指一根一根捏過去:“哥哥說謊騙我。”

歸衡只覺得指尖落下滾燙火種,一路沿著血脈,直抵心臟。

他擡起手又放下,耐心地:“叫皎皎不高興,是哥哥不對。只是哥哥沒有騙你。”

小公主輕輕地“哼”了一聲,沒有說話。

燭光昏黃,映在她潔白如玉的小臉上,泛著瑩瑩的光。

皎皎忽地松開他的手,捂住嘴打了個哈欠。

歸衡便道:“困了?”

皎皎點點頭,隨即往前蹭了一點,極其順手地抱住他一條手臂:“哥哥一起。”

歸衡驚得呼吸都停了一瞬。

一、一起什麽?

皎皎很快補完那句話。

她擡起頭看著他,雙瞳水汽晶瑩,水紅的唇瓣張開一點,湊到他輪廓鋒銳的臉頰邊,輕輕地貼了一貼。

“哥哥跟皎皎一起睡。”

……

經過一個浪尖,船猛然顛簸了一下。

有些體質不好的侍衛,已然伏在船頭幹嘔。

阿禮看著猶如石像般立在船頭一動不動的嚴三釘,目光中滿是敬畏。

就在這時,廚房派人來說,再有一刻鐘就能用飯。

阿禮便徑直去了歸衡所在的艙室,輕輕敲門,立刻便有了回應:“阿禮。”

是殿下的聲音,想必是久睡方醒,還有些沙啞。

阿禮正要說晚飯的事,歸衡卻道:“拿些熱水來。”

只是睡午覺,也要洗漱一番麽?

阿禮有些費解,想著也許是前幾日縱馬勞累,殿下覺得疲乏才會如此,於是手腳麻利叫了熱水,又去廚房吩咐晚些開飯。

沐浴也沒叫他伺候,阿禮便只在甲板上欣賞兩岸風景等候。

沒想到這一晚就晚了小半個時辰,一行人竟是到了天黑才吃上晚飯。

如此十日有餘,幾人終於上岸。

送往乾元殿的折子和請安書信每日不斷,由快艇送到最近的驛所,幾人一上岸便看到等候的官員,帶著輕駿的寶馬與舒適的馬車,顯然是恒帝的意思。

依歸衡的想法,本不必要什麽馬車,一路縱馬回去即可,能早一刻見到皎皎也是好的。可惜聖人賜不能辭,歸衡沈靜地接受了天恩,倒給迎接的官員留下謙虛平和的印象。

又有三五日,馬車轆轆駛入帝京。

歸衡本單手支貽,閉著眼休息,聽到街邊叫賣糖果的聲音,掀開車簾瞧了一眼。

阿禮不明所以:“殿下,可要停車?”

歸衡搖了搖頭。

他這一來一去,幾個月功夫,帝京天氣早已熱得蒸籠一般,慢說糖人頃刻就能融化,也早已不是賣杏花的季節了。

直到他聞到一陣清雅芳香,才忽然坐直身,道:“停車。”



歸衡這次回京,算是辦皇差回來,走的是騁武門,相當榮耀與體面。

見到馬車外坐著的矮壯武師,羽林衛便知道是何人,低著頭恭恭敬敬目送人進去。

離乾元殿還有很遠歸衡便下了車,將手裏剛買的東西遞給阿禮,獨自走進去拜見恒帝。

剛巧溫皇後也在,看到他,不自在地微微動了一下。

歸衡只做不覺,行了禮,看她一眼,又看向恒帝。

恒帝便笑道:“事情朕都已經知道了,你辦的很好。今日可先歇歇,具體細節,明日再來回稟便是。”

“謝父皇。”

歸衡淡聲,一如既往沈默寡言。

溫皇後從最初的心虛中回過神,便帶著一臉溫柔慈愛的笑容,拉著他說話,一時說他瘦了,一時又要他叫太醫瞧瞧,西南陰瘴之地,可別中了濕氣。

歸衡面無表情聽了一會兒,忽然站起身,朝帝後施了一禮:“若沒有旁的事,兒臣便先告退了。”

恒帝此時正看他怎麽看怎麽順眼,聞言便瞇起眼睛道:“你才剛回來,這樣著急做什麽?”

歸衡平靜道:“兒臣數月未見妹妹,此時心急如焚,又想著,已一並拜見過父皇、母後了,故此冒然告退,還請父皇見諒。”

恒帝聞言挑起眉頭:“心急如焚——”

他覆述一遍,看著自家兒子沈靜的臉色,如何也無法將這四個字和他扯上邊。

恒帝唇角噙著一絲笑意,正要打趣兒子兩句,目光一轉,卻正正好看到歸衡足尖。

歸衡面沈如水,可足尖卻已轉了向。

他的笑驟然轉為無奈,嘆了口氣,揮手道:“你去罷。”

歸衡果然毫不猶豫,又施了一禮,便退了出去。

溫皇後看著那肩背挺拔的背影,忍不住在心裏啐了一口。

父子二人,果然相像。恒帝從前被柔嘉迷得神魂顛倒,如今他最欣賞的皇子,竟也被柔嘉的女兒籠絡得這樣牢靠。

分明只是兄妹,倒比顛鸞倒鳳過的還要沈迷。當年恒帝年輕時,天下還不太平,柔嘉雖有專房之寵,但若哪裏起了烽煙,恒帝照樣提起長|槍說走就走,也不見他舍不得。

溫皇後越想越心煩。

不愧是狐媚子賤人生的,也是個小狐貍精。



歸衡一出乾元殿便冷了臉。

轉過長街轉角,他問跟上來的阿禮:“我離宮這些天,皎皎如何?”

阿禮低聲道:“還是咱們在外頭聽到過的那些,不過要更嚴重一點。據說皇上這些日子已經完全不見貴妃娘娘了,連帶著公主那裏,也……”

他說到一半,看著歸衡的臉色,忍不住打了個寒顫。

歸衡也沒往下問,沈著臉往皎然殿的方向走,腳步飛快。

皎皎在玉簟上歪了會兒,被蟬鳴吵得睡不著,揉了揉眼睛,慢吞吞爬起來,靠在床頭,懨懨地瞧話本。

她實在無事可做。

天氣太熱,連平平都拒絕她的撫摸。

半晌,小公主輕輕吐出一口氣,看四下無人,小心翼翼摸了摸平坦的小肚子。

手剛放上去,“咕”地一聲。

皎皎扁了扁嘴,慶幸自己把玉秋打發了出去,不然讓她聽到,又要難過了。

……可是她真的好餓啊。

殿外石榴樹下,玉秋正擰緊了眉。

公主一向是好伺候的,雖長了張要千嬌萬寵的臉,性子卻溫柔,偶爾宮人犯點小錯,只要是無心之失,也總能原宥。

怕的就是有人有心要給她苦頭吃。

恒帝久不見柔嘉和皎皎,禦膳房送來的膳食一天不如一天,玉秋也早有預料。

左右皎然殿有自己的小廚房,杜姑姑和玉秋都是庖廚好手,兩人輪換盯著宮人,略微勞累些,做出來的東西總能入口。

然而尚膳監的食材一日比一日差,今兒更是過分,看似分量、種類都不缺,但菜是蔫的,肉也有些老。

這樣的東西,從前連給皎然殿的二等宮女吃都不配。

但時移世易,玉秋忍著氣沒說什麽,親自擇了半天才勉強挑出些還堪用的,精心燉煮了給皎皎送上。夏日炎炎,本該用些清爽的做法,然而玉秋看著那些食材,到底不敢不水煮一道。

今年不同以往,皎然殿再也沒有取之不盡的冰,公主受了熱,食欲本就不好,又吃的這樣的東西。

飯菜端上桌,小公主不易察覺地蹙了一下眉。

然而很快松開。

玉秋慢慢布著菜。她夾什麽,小公主都放進嘴裏。

玉秋看著那張柔白的小臉一動一動,努力咀嚼過老的菜莖,到底不忍心,停了手。

皎皎立刻露出獲救的神色,漱了口,說要去午睡。

杜姑姑要跟進去替她扇扇子,皎皎輕輕靠上她的肩膀,聲音溫軟:“杜姑姑辛苦了,玉秋,脆雪,你們也是。我自己歇一會就好。”

小公主越懂事,她們心裏就越難過。

杜姑姑年紀大受不住熱,玉秋勸她也去歇息會兒,她同脆雪就站在院中石榴樹下,對著發愁。

“虞小姐上次帶來的點心還有麽?” 脆雪問她,“公主方才根本沒用什麽,哪裏撐得到晚膳。”

玉秋皺了眉:“昨兒早膳的是最後一點。”

現在虞琬要進宮也不比從前容易。

脆雪急的眼圈發紅,一咬牙:“我們去找貴妃娘娘做主。我就不信尚膳監那些人見了娘娘,還敢這樣放肆!”

“你傻了?”玉秋拉住她,不讚同地搖頭,“我們這裏尚且如此,你以為甘露宮能好到哪裏去麽。再說,”她站在蟬鳴陣陣的石榴樹下,放輕了聲音:“皇上不過不見娘娘而已,又沒有定罪,何至於就如此?定然是有人在裏頭出了力。這人主要是沖著貴妃娘娘,咱們不過是順帶……但你要主動迎上去,那又兩說了。”

脆雪一凜,悄悄指了一個方向:“你是說,……那位?”

“還能有誰?”玉秋嘆了口氣,“她叫貴妃娘娘壓了十幾年,難免……”

她咽下剩下的話,最終只低低說了一句:“咱們且緊張些吧,苦日子還在後頭呢。”

脆雪又驚又怕,卻也無法,腳踩著一朵跌下來的石榴花,發狠地踩著,直到碾成紅泥才罷,一邊嘟囔道:“要是寧王殿下在就好了。”

玉秋抿了抿唇,沒有說話。

她何嘗不是這樣想,甚至還偷偷尋人打聽過,寧王到底何時返京。但禦前的人口風極嚴,她現在身份又不比從前,竟是一點消息也聽不到。

脆雪碾完了花,又瞪著樹上的知了:“吵吵吵,吵死了!”

“你聲音小些!”玉秋忙噓了一聲,“公主還睡著呢。”

不過脆雪這麽一說,她倒的確覺出蟬鳴聒噪來,便叫脆雪去叫幾個小宮女粘一粘,不要擾了公主休息。

她自己仍去了小廚房。晚膳吃什麽,還得仔細挑揀挑揀。

歸衡和阿禮方走到皎然殿門口,便聽到吵鬧聲。

歸衡不覺皺了眉。

阿禮笑道:“聽這聲音,是脆雪姑娘管教小宮女呢。”

歸衡沒說話。

兩人從側門悄無聲息走進去,院中插著腰的俏麗女子,果然便是脆雪。

“……一刻鐘前這樹上便是這樣吵,現在還是。你們粘下來的知了呢,拿給我瞧瞧?”

她面前站著兩個懷抱粘桿的小宮女,一個著湖藍衫子的聽了便有些瑟縮,另一個著嬌黃衫子的,偷覷了她兩眼,笑道:“姑娘別急,活兒多著呢,總要一件一件來。”

這話說的不像話,阿禮一聽便皺起了眉。脆雪果然更忍不了,當即便道:

“叫你們粘個知了便這樣推三阻四的,不知道以為是要你們上天去摘星星呢!”她壓低了聲音,配上她極快的語速,一字字吐出來如同小石子兒似的敲得人又疼又癢:“若不想在皎然殿做了也不必為難,現在便告訴我,我回了杜姑姑,隨便你們哪裏揀高枝兒去!”

湖藍衫子聽了便有些瑟縮,嬌黃衫子卻輕輕一撇嘴:“姑娘說的輕巧!我們要是能做,哪裏就會不做呢?只是如今伺候公主的人少,皎然殿這樣大的幾進屋子,我們這幾個人哪裏忙得過來。姑娘說我躲懶,又哪裏知道我和圓兒今早不到卯時就起,忙裏忙外到現在呢?我到現在還手疼,肩膀都擡不起來——”

“擡不起來,便不用要了。”

脆雪正氣得咬牙,不遠處忽地傳來一道寒冰似的冰冷聲音。

那正伶牙俐齒巧舌如簧的小宮女看著她身後,臉色刷地白了一層,像見了鬼。

脆雪卻是揚眉一笑,轉過頭躬身行禮:“寧王殿下!”

阿禮從她歡欣的語氣裏聽出了她沒說出的話:「您可來了!」

“嗯。”歸衡點了點頭,越過她,徑直走到那嬌黃衫子的小宮女面前,居高臨下,盯了她一眼。

分明他也沒說什麽,甚至神情都是一如既往冷若冰霜 ,可那周身鋒銳如刀的氣勢,讓兩名小宮女雙膝都是一軟,哆哆嗦嗦跪了下去。

歸衡語氣清淡:“傳我的話去尚宮局。皎然殿的小宮女藐視主上,從嚴處罰,隨便他們派去哪裏,只不許再回來。”

“從嚴處罰”四個字一出,那黃衫宮女渾身都開始發抖。

尚宮局的手段她是見識過的,要真是從嚴,她哪來還能有再派出去伺候主子的機會?能囫圇留下條命都是好的了!

她咚地磕了個響頭,哭道:“奴婢知道錯了,求寧王殿下饒了奴婢!”

那一下磕得極狠,額上立刻就滲出了血,阿禮不由倒吸一口冷氣。

再覷自家殿下,連眼睫都未曾擡一下。

見歸衡根本不理他,那小宮女又將絕望的眼神投向脆雪:“姑娘救我……”

那小宮女倒也乖覺,知道脆雪刀子嘴豆腐心,最心軟的一個人。

果然脆雪見她血流披面,有些不忍。

她猶豫著剛開口,歸衡已經打斷。

他轉過臉,聲音森冷:“不必替她求情。”

“記住,東西也好,人也罷,給皎皎的,必得是最好的。有半點不好,都不配留在皎然殿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說了今天回來就是今天回來.jpg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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